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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說有一種味道讓我終身難忘,那定是家鄉(xiāng)各種各樣的山菇。 “甘餐自當(dāng)肉,石鼎香漠漠”,山菇,那是記憶深處的味道。一碗山菇清粥,一碗林泉高致,浣盡十年塵胃。 七月,天氣悶熱之際,往往驟雨急至,一陣熱來一陣雨,山林中蟄伏的菌子開始蠢蠢欲動。一年二季,五月七月,溫濕相宜,經(jīng)宿而萌,一兩天內(nèi)盛開又迅速蔫去。欲嘗山珍美,需與時間賽跑,將那飽含山野極鮮的山菇搬至廚房。 周日,老丈人往深山采紅菇,于是我得了機(jī)會同行,得以一識山菇的廬山真面目。林間陰翳,從光線較足的山路鉆進(jìn)樹林,頓時漆黑一片,不辨東西,腳下一滑,稀里糊涂沿山坡滾落,已至半坡。林中樹葉厚積,并不覺痛,倒有一種云里霧里的快感,眼睛也漸漸適應(yīng)林中的黑暗了。待起得身來,定睛細(xì)看,幾朵紅菇乖乖地藏在落葉中,渾圓肥厚又呆蔭可愛,在手機(jī)打光下,濃重的胭脂從傘蓋中心向邊緣暈染變淺,讓人一下想起惲南田的沒骨花卉。 老丈人長年進(jìn)山,識得各種山菇,在他的指引下,童年記憶中令我垂涎的山野雜菇,一一展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那有著黃花梨般淡雅微黃的,是梨菇;那肥胖碩大,一掐即流出白色汁液的,叫奶汁菇;那如雪白宣紙鋪染天青色,又再隨意點上棕黃苔點的,是青皮麻;那如鬼魅般一襲黑袍的,就叫火炭菇;當(dāng)然,少不了那淡淡曙紅,薄而修立的小紅菇………… 山菇清粥,無需更多食材,僅取剛下山的各種野山菇。洗凈、撕條狀。大土灶騰起猛火,鍋熱下油,姜絲炒香,待青煙起,姜味四散,鍋已大熱,下菇翻炒,幾個回合,滿屋生香。加水,加少量大米,細(xì)火慢熬,靜待美味上桌。最初加米粒是為檢驗山菇是否帶毒素,若有毒素,米粒將變藍(lán)色,但米粥卻帶來別致風(fēng)味,令人欲罷不能。半小時后,清粥告成,掀開木鍋蓋的一瞬間,一鍋山林清氣劈頭蓋臉籠罩過來,柔軟肥鮮的山菇在雪白粥中沉浮,黑的火炭菇、黃的青皮麻、紅的大紅菇…………米粥津甜,菇柄脆爽,菇傘柔滑,大自然的鮮香溶入了人間煙火。 雜菇芋蛋混煮,做法簡單,卻是另一種深入骨髓的美味。龍巖坂寮嶺東邊繁茂的筆架山盛產(chǎn)各類雜菇,要是年景好,出去一趟就能采得滿滿二籮筐。母親撿出味美多汁的奶汁菇及梨菇,吩咐我洗凈。她到屋后刨芋蛋,早秋,芋蛋圓溜肥嫩。去了皮后滑膩透青,雜菇芋塊在大鐵鍋內(nèi)歡唱,菇之鮮與芋之滑,亦羹亦菜,天作之合。盛一碗早餐剩的冷飯,幾湯匙芋菇汁澆下去,胡攪一通,不待細(xì)嚼,溜滑入肚,頓時滿腹清氣,此間美味誠不足為外人道也! 菇干是美味的延續(xù),色彩斑斕的雜菇在太陽下暴曬,香氣四溢,不數(shù)日漸成黃黑色的干品,那是家鄉(xiāng)燜豬手的必備佐料。年廿九,母親翻出帶有山野鮮香的菇干泡水待用。熱鍋重油加白糖勾出焦黃糖色,鍋大熱之際,下雜菇、金勾蝦干、冬筍與豬手,急火猛攻后加老酒轉(zhuǎn)文火慢燜,這是家鄉(xiāng)年夜飯的必備大菜。我早早坐灶頭等候,掀開鍋蓋,在肉香蔬鮮里,夾塊菇干,再來片雪白晶瑩的冬筍,眼睛一瞇,那夏日儲存的野逸之鮮和冬日蟄伏數(shù)月的山蔬之鮮,在嘴里交匯融合,這一鍋雜菇冬筍燜豬手是記憶里的無上神品。現(xiàn)老家宴席,多用香菇代替雜菇,味道則不可同日而語,大概是香菇之味過于鋒芒畢露,缺少了雜菇的敦厚內(nèi)斂吧。 山野雜菇,青衫紅袖,卻是山林本相,細(xì)細(xì)品味,俗慮塵懷,爽然頓釋。 (謝春武 作者單位:福建省閩西監(jiān)獄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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