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州城的一大特點就是沒有秋天，或者說，秋天極短。

你看，都入秋這么久了，福州的天氣景致和夏天相較，變化幾乎為零。時而艷陽高照，萬里無云;時而電閃雷鳴，風疾雨驟，完全是夏天的做派。

在福州，你也不要想從“秋實”“豐收”“碩果累累”中探得秋的蹤跡。周遭的那些樹木，如榕樹、香樟樹、白玉蘭樹等，見其開花，未見其結果;至于芒果樹，它們在盛夏時節滿樹掛果，招搖顯目。可是，一轉眼就不見，它們在秋風的吹拂中仍蒼翠欲滴，根本沒有什么肅殺的秋天之氣。

福州城是塊盆地，四周山峰聳峙，城內河網密布，清流纏繞。山明水秀，剛柔兼濟，充滿詩情畫意，是不折不扣的風水福地。

但詩情畫意缺了“秋”意，總是遺憾的，尤其像我這樣來自四季分明的山區人，對秋的情感特別濃郁。因為秋天不僅景色壯美，這個季節的豐碩收獲更是令人欣喜、心安的。

在我心中，最美的秋景始終在故鄉原野中，在故鄉層層的梯田上。秋天，一串串長長沉沉的稻穗謙卑地低垂著頭，任秋陽輕輕撫摸。秋風起，它們便我推你一下，你摸我一下，然后發出“沙沙”的歡聲笑語。待到夕陽西下，落日余暉金黃，田野金黃，天地渾為一體。蒼茫、雄渾、柔和、寧靜、悠遠俱存。這種天地自然意境之美，任何先進的攝影器材也無法攝全。

而也就在這個季節，稻穗化為稻谷。看到顆粒歸倉，父母的眉宇便會舒展開來，猶如心中一塊沉重的石頭被卸去，心曠神怡。

其中的道理，直到自己成為人父，實際意義上的成熟后才有了深刻理解。那是意味著，一家老小的肚皮都妥妥地上了保險。

如今，雖然物質豐饒，但似乎難以找到這種心安。

因此，即便來到福州這么多年，我對故鄉秋的思念卻始終沒有絲毫減弱。但若要見個實實在在的金黃秋色，得穿城越江翻嶺，耗時費力，對于警察這個節假日經常加班的職業，實在是難以成行。

要是能在這個季節到故鄉出差倒是件兩全其美的事。我已經沒有占用差旅時間去探望父母的條件，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，故鄉因此而變成他鄉。

我默默地守在這座無秋之城，想家。

(羅錦生 作者單位：福建省公安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