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們對春聯最喜新厭舊，春節時家家戶戶撕舊聯貼新聯，正如北宋王安石《元日》名詩說：“爆竹聲中一歲除，春風送暖入屠蘇。千門萬戶日，總把新桃換舊符。”

但是，讀書人對書齋聯的感情與態度完全不一樣，敝帚自珍，輕易不換。前幾年我組織廈門家規家訓專題書法展時，曾收集到民族英雄鄭成功自勉讀書聯：

養心莫若寡欲，

至樂無如讀書。

詩人陸游以書為伴，將書齋取名“書巢”，并自題一聯表露心跡：

萬卷古今消永日，

一窗昏曉送流年。

放翁老而彌堅，晴窗萬卷，耽書如年，是真名士也。

江蘇無錫人丁福保曾為京師大學堂教習、譯學館教習，編著有《說文解字詁林》《清詩話》《佛學大辭典》等書，他博覽群書，胸懷天下，特為自己的書齋詁林精舍題聯：

檢書幾案窄，

昂首海天寬。

康熙進士萬經是浙江寧波人，一生志在學問，工隸書，官授編修不赴，躲進小樓撰成《分隸偶成》二卷等，其自題書齋聯透露出他的治學方法：

舊學商量加邃密，

新知培養轉深沉。

王士禎的書齋聯與此異曲同工。他是山東新城人、順治進士，自號漁洋山人，曾官國史副總裁、刑部尚書。有《漁洋詩集》《漁洋文略》《香祖筆記》等行世。這位與朱彝尊齊名的一代詩宗題書齋聯曰：

書搜萬卷，讀書求實用;

筆剩一枝，下筆尚真情。

江蘇鎮江人、乾隆探花王文治曾官至云南臨安知府，與翁方綱、劉墉、梁同書并稱“四大書家”，著有《夢樓集》《快雨堂題跋》等。他最喜讀書交友，自題書齋聯廣而告之：

得好友來如對月，

有奇書讀勝看花。

清代江蘇蘇州人毛懷與探花郎王文治有同好，題書齋聯如出一轍：

好書不厭看還讀，

益友何妨去復來。

書齋自題聯多暗示心志，而他人題聯更多的是表彰和捧場。如清代蘇州著名藏書家貝墉的書齋聯：

萬卷百城多善本，

一龕千墨有精摹。

此聯為清代中期“四大書家”之一梁同書所題，夸贊貝墉所藏書畫多佳構。若自題，則有吹噓之嫌。

嘉慶舉人包世臣為道光舉人丁晏頤志齋書聯，既是羨慕也是希冀：

友天下士，

讀古今書。

丁晏是江蘇準安人，著名學者、藏書家，手校典籍甚多，有《頤志齋叢書》傳世。

乾隆進士、四川遂寧人張問陶是著名詩人、書畫家，曾官萊州知府，他為馮桂芬校廬題聯無異于夫子自道：

官久方知書有味，

才明敢道事無難。

馮桂芬是蘇州人，道光進士，授編修，曾參加李鴻章幕，主張采西學、制洋器，對洋務派有很大影響。

江蘇海門人周愨為江蘇如東人吳璜題寫的書齋聯引起我的強烈共鳴：

退省要思今日事，

閉門補讀十年書。

上班忙忙碌碌，紅塵吵吵鬧鬧，退休后應該靜下心來好好讀幾年書，以慰貧瘠之心靈。

中國有讀書傳統，書齋聯浩如煙海。如果你有興趣，可以讀一讀金實秋編著的《古今書齋聯大觀》(江蘇文藝出版社2011年5月版)，書中收錄了明清及近代名士書齋聯、現當代文化名流書齋聯、現當代書畫名人書齋聯、現當代楹聯名家書齋聯和現當代常用名句書齋聯，可謂洋洋大觀。

(何況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