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在家鄉,眉豆屬于墻角院邊,屬于最不起眼的角落。 三月里,母親在圍墻邊挖一個小坑,隨手丟進幾粒眉豆種子,再蓋一層土,澆些水,靜待眉豆破土發芽。 大約10天左右,幾根幼小的苗拱出泥土。葉莖嬌嫩得呈透明狀,頭上頂著兩個嫩黃的豆芽瓣,像嬰兒伸出的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掌。母親隔天澆水,偶爾施肥,眉豆很快就腰肢婀娜,葉子翠綠。從扎入土里的根,到長出地面的藤尖,都洋溢著飽滿的生命氣息。 眉豆秧長到尺許高時,母親挨著圍墻插上幾根竹竿編成的竹架,豆秧伸出柔軟細長的纖細藤蔓,纏繞著竹竿爬上圍墻。很快,葉子變得密密匝匝,如簾垂掛,仿佛為那堵灰磚墻披上了一件翠綠的青色長衫。沒過幾天,眉豆開花了,深淺不一的紫色花瓣上,掛著清晨晶瑩的露水珠兒,從一片片詩意的綠葉中探出頭來,像一只只棲息于藤蔓枝葉間的彩蝶。有花的地方總少不了蜜蜂,當蜜蜂在花朵間嗡嗡采蜜的時候,眉豆的花瓣慢慢發蔫褪色枯萎,而小小的眉豆已然生成,看上去就像一彎纖細的月牙兒。 頭茬的炒眉豆端上飯桌,新鮮之物,大家都紛紛搶食,唇齒間彌漫著一縷清香甜潤的味道。吃上十天半月的眉豆,感覺說話呵出的口氣都帶有眉豆味。我們幾個孩子就開始埋怨母親:一天到晚地吃眉豆,就不能換點別的菜嗎? 為了少吃點眉豆,我一邊摘,一邊有意或故意地漏幾串不摘干凈。漏下的那幾串,幸運地躲過油鍋的烹炒之苦,活到莢枯籽落,或成為種子,或成為冬天燉排骨的好配料。 為了平息我們天天吃眉豆的抱怨,母親開始換花樣。她拿出房梁上掛著的僅剩的一塊臘肉,切下薄薄的幾片,洗凈入鍋,臘肉“滋滋”地響著,白膘肉漸漸變成金黃并卷曲萎縮,熬出的豬油有一種撲鼻的臘香。再將眉豆和辣椒下鍋,借著大火猛炒。幾片小小的金黃臘肉,很快淹沒在一大盤青色的眉豆中,了無蹤跡。盡管如此,炒熟的眉豆因滲透了臘肉的香味,格外可口。 那些被我漏摘的眉豆漸漸變老,一個個鼓鼓囊囊,挺著大大的肚子,像快要撐裂了豆莢。母親把老眉豆一個個摘下來,在陽光下攤曬。高溫之下,豆莢“啪啪”爆響裂開。一個個眉豆籽聚在一起,皮膚粉白,身材修長,顆粒飽滿,中間一條黑色的細線彎彎如眉。眉豆籽除了被留一些作種子,更多的是冬天燉排骨湯的上好配料。冬日嚴寒,爐灶上架著的瓷罐里,豬排骨與眉豆一起煨燉,燉熟的眉豆粉糯可口,又浸透著排骨的肉香,真是難得的人間美味。可惜的是眉豆籽常有,排骨不常有,吃上這樣美味的機會,也如蜀道之難了。 最難忘的還是母親做的酸眉豆。上初中時住校,母親沒錢給我買菜票,便把腌過的眉豆切成丁,加了生姜絲、干辣椒和豬油渣炒至金黃,裝在一個玻璃瓶子里,給我帶到學校當配菜,從周一吃到周五。開飯時,從飯堂打來熱氣騰騰的米飯,用筷子在中間插一個孔,舀一勺酸眉豆丁埋進飯里,凝固的豬油遇熱化開,伴著生姜辣椒和酸眉豆的香氣散發出來,格外下飯。在那些饑饉的歲月,被我們嫌棄的眉豆真像一位壯士豪俠,挺身而出,艱難時刻趕來救場,撐起求學時的艱苦歲月。 眉豆,與豌豆、蠶豆的盛名相比,它屬于小眾豆類。在農家的菜園里,都難得有它生長的一席之地。它在逼仄的墻角院邊,兀自生長,低調內斂,自成風景,甘于平淡,卻樂于奉獻。 眉豆,與豌豆、蠶豆的盛名相比,它屬于小眾豆類。在農家的菜園里,都難得有它生長的一席之地。它在逼仄的墻角院邊,兀自生長,低調內斂,自成風景。眉豆,被李時珍稱為“可菜、可果、可谷”的“豆中之上品”,一生卑微到塵埃里,甘于平淡,卻樂于奉獻。 (趙玉明) |
找福建律師 、看福建新聞 、免費法律咨詢 ,就上福建法治網 ---福建日報報業集團旗下,福建最權威的法律門戶網站
地址:福州華林路84號福建日報大廈5樓 新聞投訴:0591-87870370
版權所有:福建法治報社 閩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備案20071101號 閩ICP備11004623號-2
職業道德監督、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,涉未成年舉報電話:0591-87521816,舉報郵箱:fjfzbbjb@126.com
福建省新聞道德委舉報電話:0591-872753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