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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巴穿行在云霄烏山的盤山公路上,透過車窗望去,到處是瑞雪般的樹樹白花,我心想,什么樹開花如此均勻潔白啊?下車后,我發現“白花”是一包包的錫箔紙,時令已到,云霄枇杷個大如雞蛋,黃澄澄地躺在銀白的錫箔紙中,與山中縹渺的云霧融為一體。原來,福建陽光足,溫差大,為避免外皮開裂,果農不厭其煩地給枇杷套上錫箔外衣。 清人有句云:“蘇州好,沙上枇杷黃。籠罩青絲堆蜜蠟,皮含紫核結丁香。甘液勝瓊漿。”東山有白玉,西山有青種,這是蘇州的枇杷,杭州有軟條白沙。蘇東坡句:“羅浮山下四時春,盧橘黃梅次第新。”這個盧橘,是廣東的枇杷。此外,四川多地、云南蒙自也盛產枇杷,是全國許多地方的水果名片。 莆田和云霄的枇杷,是枇杷中的佼佼者。個大肉厚汁蜜,當真是甘液勝瓊漿。數年前,朋友給我帶來一箱莆田枇杷,撕開紙一樣薄薄的果皮,汁液順著指間滑下,肥厚的金黃果肉水靈靈地誘惑著我,含入口中,那特有的濃郁果香讓人永難忘懷。每一次看到市場上售賣枇杷,我就自然地念想起那一箱莆田枇杷。 枇杷于我,是帶著鄉愁的。這一年中最早成熟的水果,在心里留下幾多青澀酸脆。 老家雖然看不到成片的枇杷林,但在土墻籬落邊,隨處可見它的身影,是作為一種家常樹種植的。無論冰天雪地,或是春暖花開,枇杷樹總是將它生機勃勃的綠意展現給人們,這大概也是家鄉人喜植此樹的原因之一吧。此外,枇杷根葉頗有藥效,家人傷風感冒,打幾片葉子與冰糖煮水喝,能化痰止咳,因此,鄉人愛惜,任其生長。家鄉的枇杷樹郁郁蔥蔥,高達二三層樓。它在清冷的晚冬團團簇簇地開出潔白的小花,從上一年冬末開到春雨綿綿的早春,綿延三個月。 “細雨茸茸濕楝花,南風樹樹熟枇杷。”枇杷花開早,串串果子在溫潤的南風中漸熟。小時候,饑餓嘴饞的我們,日日盼著花謝果結,早已盯上房前屋后長得大些的果子。等不及黃熟,攀上高大的樹干,摘滿一口袋,迫不及待地用衣角隨便擦兩下,連皮帶肉塞進口中,那還是一個個拇指頭大小的果子,春雨滋養下肥厚青綠,脆生生的竟也有那么幾分酸甜。到了成熟季,只剩樹巔的幾串在綠蔭中映射著顯目的橙黃,我們翹首仰望,蠢蠢欲動。接起幾段竹竿胡攪一通,果子打下來了,卻掉進圍墻內,總不好意思攀墻翻院到人家的院落尋果子,無奈一幫小子悻悻地一步三回頭,垂涎離去。 枇杷葉粗放闊大,果金黃,葉濃綠,似鐘馗嫁妹,一黑一白,一弱一強,對比強烈,這是枇杷特有的文藝潛質。自然成了文人畫家筆下玩轉的題材。 明弘治年的一個寒冷雪夜,沈周與數好友小酌共賞枇杷花開,畫興大起,即興繪制成《晚翠圖軸》,通幅水墨點染,不著一點顏色,果實淡墨畫出,微微以重墨暈染,立體感頓現,葉陽葉背用濃淡墨寫出,甚至將葉的鋸齒也生動點染,是為枇杷佳構。故宮博物院另有一件設色折枝枇杷,枝葉披離,秀潤可愛。兩件作品,一水墨一設色,對比鮮明,皆清潤淡雅。晚清虛谷也是畫枇杷高手,他筆下的花果與眾不同,枝干直挺,葉片簇簇而上,構圖勁爽挺立,一派崢嶸之氣。除了沈周虛谷,近現代吳缶老、白石先生等都喜繪此物。 千百年來,枇杷留在許多詩文書稿中,最為濃重的一筆當是歸有光《項脊軒志》中的那句:“庭有枇杷樹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蓋矣。”初讀此篇是在高中,未閱人情世故,體會不出那清淡簡潔、不事雕琢的文字下藏著對亡妻、母親、祖母深厚的感情。一篇項脊軒志,跨度十幾年,寫完五年后,妻子嫁來,他在院里種下一棵枇杷樹,又六年,妻子亡故,后二年,修葺房屋,他抬頭看到那高大的枇杷樹,想起了妻子的“從余問古事,憑幾學書”,又想起了妻子娘家歸來,姊妹們問“何為閣子也?”這些生活中的涓涓小事,在歸有光筆下都成了撥動思念的弦。 帶著濃郁的詩性,枇杷從漢武帝的上林苑走來,鐫刻進優美的文字,繪就無數翰墨丹青;枇杷飽貪質樸的鄉土,老墻舊瓦,樹影參差,清甜悠遠中,塵俗頓去,思念漸起。 (謝春武 作者單位:福建省閩西監獄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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