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個兩難抉擇，一邊是基于執法者的同情心，打個馬虎眼，給“錯”一個出路，對誰都好;一邊是嚴肅的律條，不容褻瀆。有一點可以肯定，如果范小剛提出用物質來交易警察的這個同情心，那必然涉及賄賂，徇私枉法。事實是范小剛被傳喚過來后，自始至終并沒有提出這個請求。他說自己好冤。

他只是有意無意說了這么個事實，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，希望派出所民警今晚能夠盡量查清事實，大過年的，誰不想在家過個歡樂踏實的年?

這起案件，雙方各執一詞，但都沒有證據支持。李幼安說世上沒有這么巧合的事，一定是人在做。范小剛說他真的沒拿李幼安的手機，為什么手機會在他購物袋子里真的有嘴說不清。偏偏購物廣場在顧客休息區沒有安裝監控。

李幼安說要不是好巧不巧，正好她的手機有人打進來，那鈴聲被設定得獨一無二，她還疑惑誰的品味與她有的一比。然而她還是起身習慣性地摸一下坤包，竟找不到她的手機。

范小剛說你一會兒說這世上沒有這么巧合的事，一會兒又說好巧不巧，你這叫雙重標準，對你有利的就巧，沒利的就不能這么巧。剛才那位年輕的警官說得好，凡事要有證據。

小孫警員一見話題扯到自己身上，眉頭不由一皺。你說你范小剛和報警人李幼安去扯就行，干嗎把我加上。他只好轉頭看向老李警長。老李警長一直在揉著自己的膝蓋，好像那里藏著測謊儀，可以揉出誰說真話誰說假話。

事實上老李警長揉膝蓋是有節奏的，他在腦袋里努力用雙方的說詞構建著現場，盡力還原事實真相。

老李抬頭看了看李幼安：你也不確定手機是不是在坤袋，因為你記得你不久前還刷到了一條你關注的主播的一條抖音，然后脖子有點酸，你只知要站直一會活動一下，手機一放，也不知確切的放處，只管雙手叉腰，把腦袋盡力向后抻了抻，舒服多了后才擺正腦袋，但也沒念及手機，只是莫名發呆一陣。直到聽到手機鈴響。恰也是范小剛提著裝著手機鈴響的購物袋正從你身邊經過。

李幼安點了點頭。

老李轉頭，盯睛看著范小剛：你說你正坐在那條公用的戶外長條凳子，忽聞到一陣香風，一個女人，也就是李幼安女士恰好拿著手機邊看邊走邊笑，然后若無其人地停在你旁邊，把手機隨手放在凳子上，然后她就在那兒把腦袋扭來扭去。你也見怪不怪，也不想看，便把頭轉向別處。想起糖果還沒買，于是拿起放在凳子邊的購物袋，起身就走，直到莫名地被范女士攔下來，要求檢查購物袋，于是就…………

范小剛點了點頭。

有沒有一種可能，李女士你想把手機放在凳子上，卻放進了旁邊范先生的購物袋里。

李幼安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。怎么可能，他的購物袋底那么矮，若我放進去，應該親耳聽得到掉落的聲音。

老李摸擬了一下，果然聽到啪的一聲。

李女士，你是否覺得范先生經過你身邊時有很緊張的樣子?如果他偷了手機，大可不用經過你身邊呀。

萬一他欲蓋彌彰呢?現在的小偷，心理素質都很好，偷別人東西跟拿自己家里的一樣?？上煸诳矗么?。我這算是為民除害。

東西可以亂吃，話不能亂噴。你說的巧是巧，我說的巧，就是人在做，這什么標準?

眼看著，倆人又要唇槍舌戰。小孫趕緊插一句：都少說點，凡事講證據。

老李眨眨眼睛說：會不會是李女士把手機放條凳上，而范先生正好手碰到了，于是…………

這時老李瞥了小孫一眼。小孫拍了拍手，接過話來：的確有這種可能，你的手不小心碰到了。

但范小剛并不領情：我的手才沒那么賤，它絕對沒有碰過李女士的手機。我記得當時它們一直交叉放在胸前，否則剁掉…………

老李忽然靈光一閃，想起了什么。那么這個長條凳子，為了不硌腿，坐起來舒服，是不是它得有個坡度…………于是，于是李女士恰好隨手放上去，而凳子旁正好是范先生的購物袋，手機慢慢地，慢慢地，就滑落進去了。

老李說完，倆人當即也回想了一下，一直板著的臉開始漸漸恢復了平靜————如老李所言，還真是好巧不巧。

(沈國徐 作者單位：詔安縣公安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