賭博是一種惡習(xí)，除了金錢，許多人下的是更大的賭注，比如，人生。因為賭，有的人傾家蕩產(chǎn)、妻離子散;因為賭，有的人鋃鐺入獄、前途盡毀。

想到此，腦海中突然出現(xiàn)一張被汗水浸濕、帶著溫度的五元錢人民幣，在一雙布滿繭的厚實手掌中小心翼翼地緩緩攤開，像一幅珍貴的字畫，在上世紀(jì)70年代的時空中徐徐展開，發(fā)出直抵人心的品質(zhì)光芒。在這束光中，我似乎找到了那個久久未解的答案。

那是一個帶著鄉(xiāng)土氣息的春節(jié)，紅色的對聯(lián)飽含著對來年境遇的美好期待，響亮的鞭炮點燃了對未來生活的奮斗激情。穿上新衣、新褲、新鞋的孩子們奔跑撒歡，滾鐵圈、跳格子、放鞭炮、吹氣球，笑臉盈盈，快樂之情溢于言表，空氣中滿是幸福的味道。

辛苦勞作了一年的大人們，借著這個傳統(tǒng)的團聚佳節(jié)，短暫釋放著在生活重壓下的疲憊身心。

在一個空場地上，許多人圍著一張大四方桌，一層層的人墻，把桌子圍得水泄不通。他們表情變化各異，時而緊張，時而放松，時而一起發(fā)出一陣“哦————”的聲音，伴著七嘴八舌的議論。在這一塊聚集地上，有人來也有人走，但圍墻始終堅固。

原來是在玩推小牌九，這是一種每人兩張牌，簡單比點數(shù)，勝負(fù)可立現(xiàn)的骨牌游戲。為了增強游戲的刺激性，往往會在輸贏中增加金額不等的現(xiàn)金，所以變成一種鄉(xiāng)間廣為流傳的賭博游戲。由于游戲干脆利落，總會吸引不少人參與試試運氣。

在擁擠的人群中，有一個穿著深藍(lán)色棉衣的中年漢子，被歲月風(fēng)霜洗禮的臉龐上寫滿剛毅，只是此刻，眼神中卻帶著一種緊張和焦慮，就像一個準(zhǔn)備犯錯誤又害怕被懲罰的孩子，并不高大卻筆挺的身姿不時在四方桌旁的人縫中移動著位置。他的右手始終插在衣服右邊的口袋中，時而握緊拔出，在抓握幾次后，又很快握緊插入，仿佛拿著貴重的寶貝，只有放入口袋才覺安全。

看著一局局贏錢的人滿面春風(fēng)，輸錢的人一臉沮喪，漢子的眼神更加不安，他依然在衣服口袋的庇護下，握著寶貝穿梭在方桌旁、人群中，在寒冷的冬天里，額頭上卻有著晶瑩的汗珠閃爍。

不知不覺半天已過，人群漸漸散去，大家都陸續(xù)回家吃飯了。

“怎么樣，去了半天，有贏嗎?”看著歸來的丈夫，妻子忍不住隨口發(fā)問?！拔覜]押?！睗h子憨笑著回答，帶著滿身的輕松。從衣服右口袋掏出一個已被捏成一團、滿是皺紋的紙片，原來就是記憶中那張五元人民幣，有被水浸濕過的柔軟。

“為什么沒有押呢?”妻子看著那張被攤開的人民幣問。“不敢，如果運氣不好輸了怎么辦，五元錢可以買很多東西?！睗h子用手輕輕撫平那張紙幣，擔(dān)心一不小心就被弄破，無比珍惜。

五元錢，雖然不足以滿足一個家庭的全部開銷，但是在漢子心中，卻是這個家的一份幸福所在，不敢隨意冒丟失的風(fēng)險。所以，燃起的那一點點僥幸火花，終被那盆對家的責(zé)任之水所澆滅，升起的這層白霧成為一種實干興家的家風(fēng)，傳承一代又一代。

這個漢子，就是我的外公。

在賭博游戲中，要緊緊守護已擁有的幸福，不要相信好運總相伴，不押，就不會輸，這就是外公教給我們的答案。

(林祥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