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所說的老賴，可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老賴。

二十年前，我從辦公室調崗至二中隊。從消防部隊轉業的老賴，從一中隊調崗至二中隊任副中隊長。我們便成了朝夕相處的同事。

那個時候老賴很胖，頂著個大肚子，眉毛由里往外翹，兩眼炯炯有神，嘴角有顆大痣，時常叼根煙，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不茍言笑。

中隊營區在郊外，一個叫碑頭的地方。曾經是收費站，棄用后改為公路養護宿舍。剛到這里，很多人不習慣，辦公宿舍區周邊雜草叢生，蛤蟆橫行，蚊蠅擾人，常有青蛇出沒。

“走，給這些雜草理理發!”老賴見狀，卷起袖子，揮起鋤頭，帶領大家一鋤頭接一鋤頭地干，汗流浹背，很快把四周雜草除凈。除完草，老賴閑不下來，沿著宿舍走廊來回踱步，東瞧瞧西看看，很快對宿舍內務規范了然于心。被子怎么疊放、毛巾臉盆如何擺放、牙刷朝向哪里等等，他都跟大家一一示范，交代得一清二楚。平日里他總要四處看看，誰的被子疊得不順眼，他就蹲下身來，幫助壓實、捏角、撫平，整成漂亮的豆腐塊;誰的牙缸牙刷擺得不整齊，他就走上前調整，對成一條線才放心離開。因此我總想稱他為“賴管家”。

老賴經常聊起小時候家里窮，如廁時沒有紙，就地撿塊破瓦片擦屁股的故事，在城里長大的我們覺得不可思議，常哄堂大笑。他在山里村落長大，切身體會百姓生活不易，總會自然帶著溫度去執法。有一回，同事指揮一輛貨車靠邊停車，向司機指出私裝后照燈的違法性。司機打開車門，跳了下來，手指空空的車斗，訴說家中老小全靠他一人養活，好幾天拉不到貨，情緒有點激動。一旁的老賴見狀，走上前來，詢問司機有沒有扳手。有啊!?司機被問得有點懵，遲疑片刻，返回駕駛室取來一把滿是油污的扳手，遞給老賴。老賴二話不說，走到車尾，彎下腰，咔嚓兩下把后照燈全拆下來。

“這種燈晚上一亮，全照在后面車輛司機的眼睛，不安全。好了，違法行為消除了。口頭警告，下不為例!”老賴揮揮手，示意司機可以重新上路。至今還記得那位司機從老賴手中接過扳手后，先目瞪口呆后熱淚盈眶的樣子。

老賴帶過兵，會做思想工作，對待同事有情有義。工作中，他能洞察細微，發現你工作帶有情緒，下班后不忘喊你泡茶聊天，傾聽你的傾訴，幫助尋找解決辦法。當然最重要的是，他能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，總是把苦累的活往自己身上攬。那時有夜間巡邏任務，分上半夜、下半夜兩趟。每次他都以自己喝茶喝得晚、睡不著為由，把最累的下半夜巡邏任務“預訂”了，讓其他同事負責較為輕松的上半夜巡邏，容不得別人“爭搶”。盡管工作生活條件簡陋，年輕氣盛的我帶著一股拼勁，糾違總量常居大隊前列，識別假證富有實戰經驗。記得有一年大暑天，我因連續加班勞累，堅持不住暈倒在崗位，被老賴等同事送醫院急救。老賴看在眼里，跑到大隊領導面前，為我爭取一個嘉獎的名額，后來我才知曉。

老賴是個很有毅力的人，那一年說要減肥，立馬就付諸行動。每天下班就去爬紫云巖，繞山一周七八公里，后來干脆走路上下班。幾個月下來，他居然瘦了一大圈，腰圍明顯掉了一圈“輪胎”。他拎起原來的警褲，逢人便指著自己的腰腹，興奮地說：“你看，這是原來的褲圍，現在都可以再塞進去一個枕頭了!”以后他就告別了肥胖，以瘦削精干的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，也鼓舞不少同事加入鍛煉的隊伍。

老賴后來不當隊長了，我也調離交警部門，回到二十多公里外的縣公安局。他的兒子小賴結婚辦喜事那天，我專門換班，匆匆趕到市區酒店，遠遠就看到滿臉笑容、正忙得團團轉的老賴。我趕緊把準備好的紅包送到賴嫂手中，以示對新人的祝福。小賴是我們看著長大的，長得很像老賴，公安院校畢業后子承父業，加入廈門公安警隊。

彈指一揮，時光飛逝。這些年我和老賴各忙各的，不再像以前能促膝茶敘，有些遺憾。但老賴重情重義、勤懇敬業、不計得失的為人處事風格，一直影響著我，引導著我如何當好基層領導，體貼同事，盡職盡責，既要維護法律權威，又要讓百姓能感受到“有溫度的執法”。

老賴，警察生涯中的良師益友!

(吳淵杰 作者單位：漳州市公安局龍海分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