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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房子,安臥在時間的深處,它對我發(fā)出殷殷呼喚,那里有揮之不去的磁場。 這些年,我時常一個人行走于荒野,去探望那些枯藤昏鴉處的老房子。不少老房子,蛛網(wǎng)披掛,斷垣殘壁。有天游走在鄉(xiāng)下,看見雜草亂竄中一處廢棄的老房子,我默立在這棟老房子前,一頭扎入時光的隧道,想起當(dāng)年屋子里煙熏火燎的生活、人聲鼎沸的現(xiàn)場………… 我對這樣的老房子很是著迷,總覺得新房子無論裝修得多豪華,但它是冰冷的,沒有包漿浸透的溫度,沒有老房子里貼身的氣息。 一間房子,要住多久才屬于你,住多久才留下你和家人的氣味。這氣味附在墻壁上、墻縫中、地板上、天花板里、窗簾下、窗臺邊、衣櫥里、泡菜壇子中…………房子里這些氣味,點(diǎn)點(diǎn)滴滴,像空氣一樣彌漫,逃不過你的鼻子。你是屬于房子的,房子是屬于你的,你們彼此擁有。 一個家,一個人,在一座房子里慢慢住老,那里面有著人間煙火繁盛生長四處彌漫的氣息。親密纏綿,爭吵傷害,時光在房子里流轉(zhuǎn),時光是有氣味的,氣味彌漫在房子里。所以你有時打量自己的房子,住久了,發(fā)覺房子竟有一種親人的面相。所以你告別一所老房子,好比告別親人一樣難受。 那一年,我所在的老城拆遷,我去做一對老人的搬遷工作。老兩口熱淚盈眶,老人說,離不開這祖上留下來的房子啊,祖上的房子有100多年歷史了。這古老胡同里的房子,斑駁外墻上爬滿了青苔,讓我一時恍惚感到,那些青苔,也是被老房子里的氣味纏綿附體。老人舍棄不下的,留戀于心的,就是這光線黯淡的老房子。老房子正屋里,掛著老人父親的黑白照片,一雙眼睛瞪得滾圓,他在看守著這房子呢。老人對我說,他只有住在這兒,心才安妥。他每次回家,走到巷子里,就會聞到自家小屋子里飄散過來的氣味。每一年,南歸的燕子,固執(zhí)地回到老房子椽下筑巢。燕子的呢喃,像歸來兒女喜悅的歡叫。 但從群山之間隱隱而來的大水,要把這老城的下半身,全部淹沒成汪洋。老房子拆遷那天,巨大的挖掘機(jī)伸出怪獸一樣的臂膀,轟隆一聲,100多年來的記憶,在這個城市瞬間灰飛煙滅。我看見,老人攙扶著老太太,佝僂著的腰,也慢慢彎下去,揀拾起一片片灰燼里的瓦礫………… 那些年我常常看到在古城的拆遷中,有那么多淚光,有那么多輕煙一樣的嘆息。一個古老的城市,是由那些老房子組建而成的。那么,一個老城的嗅覺記憶,不就是由每間老房子里飄散蒸騰出來的氣息組成的嗎?甚至一個遠(yuǎn)行的人,最終被大地收藏的人,留在老房子里的氣味,讓那些房瓦磚塊柱梁也有了魂魄 。 在重慶巫山的大昌古鎮(zhèn),有一所復(fù)建的溫家大院。滄桑的溫家大院有100多年歷史了,因?yàn)槿龒{工程修建,無限榮光的溫家大院,告別了那塊佇立了100多年的土地。后來,利用拆下的老屋舊材料,在湖水邊的小鎮(zhèn)上復(fù)建還原。而今,溫家大院的后人還看守著那房子。我問一個年過80的老人,你要看守它多久?老人囁嚅著嘴唇:“直到…………直到死。”我還聽鎮(zhèn)上人說起一件事,說是老人常常半夜起來夢游,老人夢見原來的溫家大院從天而降,要把這房子覆蓋。我突然想,老房子的靈魂,還在老房子原地,老人守著的,是記憶,揮之不去的,是老房子的氣息。 在我們的人生里,都靜臥著一所老房子。這樣的老房子,它是有靈魂的,它是你住過的家,是你路過中見到的老宅老院老樓房,或許,是安放你命運(yùn)故事的某一個角落,它一直就這樣庇護(hù)著我們的內(nèi)心,從喧嘩到沉寂,從綻放到枯萎。 老房子的心,就是時間深處凝固的琥珀。 (李曉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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