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廈門作家李秋沅的《謎境·流光》是一部幻想小說。何為幻想?即不切實際、不符合現實的想象。之所以如此判斷,源于它違背現實,與常理背道而馳。李秋沅偏偏悖理而行,以情貫穿小說始終,讓幻想如堅硬、堅韌的翅膀一般,帶著作品中人物在歷史與當下、現實與虛幻之間來回自在穿梭。此番寫作,對小說中人物來講是慰藉之旅、療傷之旅;對作者來講,則是回返藝術懷抱之旅。 幻想故事是一條河流,脫離現實時即河流的源頭,幻想意義之揭示則是河流的入海口。關于幻想的意義,李秋沅在一個個故事娓娓道來的講述中,給出不同的回答。 幻想讓人從現在穿梭回過去,不是時間的停止,而是時光的倒流。可能,可以因此彌補現實的遺憾。現實中,時光只是一再向前,從來不曾掉頭或轉彎。未能在爺爺臨終前更多地陪伴他,小屹悔恨交加,悔自己粗心,恨自己自私。通過幻想,失散的親人復又相聚于曾經溫暖的家。在這個家里,曾經的美好,被白貓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提及,它深知記憶有撫慰創傷的作用。然而,這一切都少不了德彪西音樂《月光》的護佑。那如水灑在心里的月光,只要再聽一遍,記憶就會被激活,家人突破生死阻隔的再次相聚就有可能。 幻想有何意義?幻想為歷史留下真實的記錄,在歷史與現實之間架起一座貫通彼此的橋梁。清桃從哪里來?從姚靜的畫作中走出來。她是畫家姚靜創造出來的。清桃為何要從畫作中走出來?只為不忍姚靜畫筆下的十三幅畫,十三幅記錄南京大屠殺的畫作永遠湮沒不聞。幻想有何意義?是為探尋藝術奧秘提供最大可能,為人們尋求生命根本提供最大可能。在《藝校學生斯杭的故事》中,南月人與黑瓷宿命般的關聯,是整個故事的起點,也是終點。兩條線貫穿故事之中,一條是歷史上的線索,林海濤與黃韻秋于海峽兩岸的各自尋找,尋清河瓷如花兒般枯萎的謎底;一條是現實中的追尋,斯杭與表哥安德烈以及林先生對歷史真相的追尋。聯通兩條線索的是幻想之力,它讓南月人清月姨與小曼來到人間,與林先生、安德烈等人圍繞黑瓷產生交集,痛斥人之欲望帶來的傷害。 《謎境·流光》是幻想小說,可是,讀后卻令人陷入深深的沉思。它不僅不輕靈,不會無節制地帶人向上飛,反而,讓人止不住地向下沉。關乎親情,關乎歷史,關乎節氣,關乎信仰,加之有不絕如縷的哀傷纏繞左右,讀后不僅陷入沉思,且有難以名狀的惆悵盤旋心中。很顯然,幻想并不意味著脫離現實,遁入違背常理、違反常情的世界,反而是更加深入現實、更加執著探尋人心擺脫困境之出路。它是情節設置的需要,是直達人心、直面傷口的通道,是走向文學理想的通衢大道。幻想,不是空想,更非亂想。 藝術包含哪些內容?音樂、美術、木藝、陶瓷、建筑皆在其中。藝術為幻想保駕護航,它是撫平傷口的一劑藥,通過這通道源源不斷地為人心送去安撫、慰藉、問候、關懷。與其說是幻想拯救現實,倒不如說是藝術撫慰人心,這正是李秋沅想說卻沒有明說的話。在她筆下,是千恒島上藝術的堅實存在,為幻想的飛揚提供牢固的現實根基。在她筆下,藝術是極細微的氛圍,也是極空闊的背景,更是無處不在的環繞,它在李秋沅筆下是多層級、多維度的存在。 在《客棧老板阿點的故事:流光》中,它是千恒島上可見第一縷陽光、可送最后一縷余暉的流光樓本來應有的模樣,應該是承載家庭溫暖與幸福的樓房,而非承載侵略妄想與征服意志的規格與結構。在《策展人子申的故事:尼雅》中,它是塞壬人之所以擁有神秘力量的現實依托,是尼雅一直追尋的尼克深藍之深邃與本真,是子申對尼雅牽掛與追念的憑借。讀過《謎境·流光》,我堅信,藝術與文學一樣,都是李秋沅生命中無比牢固的信仰。故事源于幻想,故事亦源于藝術。 在小說中,有講故事的人,他們是子申、小屹、無名畫家、白珀、葉淼、斯杭、阿點。那是他們不可思議、值得銘記的人生片段,也是一段被藝術之光照耀的人生履歷。亦有聽故事的人,“我”即小寧與表姐紅墨。與其說表弟表姐倆人被幻想吸引,不如被追求藝術真諦的執著吸引。在千恒島流光客棧的幾日里,同樣是接受藝術之光照拂的珍貴瞬間。故事是一座橋,這頭是小寧,那頭是藝術。聽故事的人,并未親歷故事中種種,卻因廣泛聽取,接收到的光更寬廣遼遠,更不可思議。 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,前一個故事中暗藏下一個故事開啟之密鑰。密鑰如鎖鏈一般把一個個故事串聯起來,是時光的流逝,是幻想的延續,是幻想世界的逐漸成型、牢固,直至堅不可摧。李秋沅用幻想造出一個國度,不止是一座城堡,當然更不止是一個流光客棧。城堡再大終究狹窄,國度則無邊無際。因了無邊無際,國度里珍藏著無窮無盡之美好。這個國度既是千恒島,又不止是千恒島。這個國度有濃烈的藝術氣息,甚至可以說,這就是藝術國度。在《謎境·流光》中,這些美好有對生命竭盡全力的呵護,有對家園永無止境的尋找,有與親人相處天倫之樂的珍惜與回味,有對藝術真諦永遠渴望的探尋,有對年少時光的恒久回味,有人生旅途的迷途知返。 當然,這個以藝術為底色,藝術氣息氤氳升騰的幻想國度,自有其現實源頭。“那些驚動我的藝術品、畫作、音樂、詩句,我也統統‘劫’來。宋瓷天目、德彪西的音樂、克萊因攝人心魄的藍色、波提切利筆下嫵媚哀愁的維納斯、高更的塔希提島、蒙克的《吶喊》、魏爾倫的詩…………它們都在千恒島里,或喧嘩或緘默,影影綽綽。被‘劫’來的,還有廈門的老城街巷、鼓浪嶼的古宅老屋。那在時光中寂然佇立的老屋荒院,竟會讓年少的我,那么篤定地在心中占為己有,認定它是‘我的’。那些原本沒有生命的樓厝街巷,因為有了孩子們的愛,就擁有了溫度與溫情。”在序言《時光走失,愛如死之堅強》中,李秋沅如此堅定地寫道。 千恒島是藝術氣息濃郁的島,是擁抱著藝術,且讓它們在其中恣意生長、展現千姿百態的地理空間。正如那個被清桃叮囑過的青年畫家所詢問的,“什么是真,什么是假呢?”廈門島是真的,鼓浪嶼也是真的,當子申、小屹、紅墨在人們心中活著的時候,千恒島又豈能被認定是假的呢?許多時候,對于文學作品中的人物何必較真?讓它時而真實、時而虛幻,處于模糊朦朧之態不也可以?李秋沅的《謎境·流光》,因為幻想之道與藝術氣息的兼而有之,充滿廣闊的解讀空間。話說回來,這不正是文學之美的體現嗎? (張家鴻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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