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入大雪節氣之后，野菊花會陸續綻放，經冬不謝。

“秋風開近野人廬，貼地斑斑任卷舒。莫厭草茅風味淡，寄人籬下又何如?”這是清代蔣莼筆下吟哦野菊花的詩句。

記憶中，每當野菊花漫山遍野綻放的時候，冬至將要來臨了。因為在福州地區的農村，冬至來臨時，家家戶戶都要搓湯圓。在農村，過完冬至，小孩有“又長了一歲”之說。其實，在寒冷的北方，一進入秋天，野菊花就已經開始綻放了，而在溫煦的南方，花期要稍晚一些。

野菊花從天氣轉涼的深秋就開始綻蕾，直到寒霜降臨，花期很長，漫山遍野，枝葉翠綠，經冬不凋。在萬木枯萎的季節，唯野菊花仍在幽幽地綻放，悄然地吐著花蕊，散發著淡淡的清香。野菊花的葉子細長，隨風揉動，與紫色、黃色的花蕊一起組成獨特的風景，不與群花爭芬芳，不與眾花爭寵愛，不與闊葉斗綠痕，從骨子里透出一種清高、雅致。只那么一點點色彩，便把整個冬天裝點得異常絢麗了。

野菊花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，別名野黃菊花、苦薏、山菊花、甘菊花等。其外形與菊花相似，只是葉片薄，花小而蕊多。花期9～11月，長于路旁、山坡、原野，我國大部分地區均有分布。其性味苦、辛，微寒，《本草綱目》載：野菊花具有清熱解毒，平肝明目的功用，還有極佳的降壓作用，可用于高血壓病的輔助治療。

野菊花，對于生活在海島鄉村的我并不陌生。年幼時，每每于初冬時節上山拔豬草、砍柴火，極目處都是黃的、白的、紫的野菊花，其中黃色的居多。滿山遍野綻放的野菊花，成為冬天里一道亮麗的風景。在農村，山中值得觀賞的植物實在太多了，相比之下，野菊花的確沒有太大的觀賞價值。它只是靜靜開放于山崖上、小溪旁，并不起眼。然野菊花仍舊以其特有的方式，頑強地在颯颯的寒風中搖曳。那時的我對野菊花是不屑一顧的，真正對野菊花有感情，始于它的藥用價值。野菊花具有消毒止血的功能。新中國成立前，窮人家治傷買不起藥，就用野菊花熬水洗傷口，療效十分顯著。

野菊花不僅美麗，還有一股特殊的清香，淡淡的、醒腦的清香。你要是摘下一片葉子或一朵小花，放在手心一揉，就會散發出濃濃的菊香，此刻，你的精神就會為之一振，倍感醒目提神。記得孩提時，每當野菊花盛開之際，母親總會帶我上山采摘將開未開的花蕾，曬干后用來泡茶。干后的花蕾顏色綠中透黃，顆粒圓圓的、小小的，非常均勻。隨手抓上一小撮丟進杯子里，就會聽到一串灑向杯子的脆響，仿佛一串風鈴在風中輕響。沖上一淺杯開水后，一陣清香立刻撲鼻而來，杯水呈現出透明的淡綠色。品酩一小口，頓覺一股悠長的清香直入肺腑，令人回味無窮。

野菊花的魅力，不僅僅在于它的野性，它的天然，它的淡香，而在于它那極其頑強的生命力，它嬌艷卻不妖冶，質樸卻不卑微。無須播種，不要培育，哪里有泥土哪里就能生根，只要給它一點點立足之地，哪怕是懸崖峭壁，或是石隙禿巖，它就能開出一片燦爛，展現一種精彩。更重要的是，初冬時節，萬木枯萎，百花凋謝，它卻依然獨自開放。

“山深盡日行人少，野菊花開著處香。”明代李昌祺的詩句也時常縈繞耳畔。時至今日，每到冬至前夕，黃葉飄落，北雁南去，我就惦念起山野里那迎霜傲放的那一抹黃色。只是，當我每次看見欲凋還謝的野菊花時，才驀然想起了早已飄逝的少年歲月。在紛繁變化的人世間，在物質生活日益膨脹的躁動年代里，只有那適時綻放的野菊花，仍以一如既往的情懷，讓我有機會靜下心來，默默地思索與感悟生命的真諦。

(蘇靜 文/圖)